*寫崩注意*

 

收音機正斷斷續續地發出聽來可笑的訊息。

世界末日-

他站在陽台上,任由雪花落在他身上。

室內少了平常的喧鬧,只剩一片死寂的靜默,玻璃擦撞聲清楚可聞。

世界末日…是嗎?

他淡淡地笑了,紅色的瞳孔透出嘲諷。

他知道,明天是真的是世界的末日,一切都將邁向終焉。

自己會怎麼消失他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就順其自然吧。

瞥了眼手中仍滿溢著泡沫的啤酒,雪花緩緩溶在微泛黃的泡沫之中。

晃了晃酒杯,將其一飲而盡。

『基爾!』

耳邊傳來記憶中少女的呼喚聲。

苦味在舌間擴散開來,漸漸滲入心裡。

他苦澀地笑了,今生怕是沒機會了吧?

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傳來,他試圖調整表情,但無論怎麼扭動那雙唇瓣就是無法露出往常的笑靨,也就作罷,以叨念掩飾自己嘴角的那絲苦澀。

「真是…酒都變難喝了,要早點來啦威斯特!」

語落,喚作威斯特的青年略顯閒適地與基爾一同倚在鐵欄杆上,手中拿著兩杯裝滿啤酒的玻璃杯。

「菲利直到剛剛才願意回家,所以晚了。」他道,輕啜了口酒。

聞言,基爾故作無謂地聳了聳肩。

菲利奇亞諾˙瓦爾加斯,他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

「…要走了?」他輕嘆,字裡行間似乎參雜了些落寞。

威斯特──或者該說路德維希──並未答話,反將話鋒轉移到那些無關緊要的生活瑣事上。

基爾也配合著,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天來。

心中萌出小小的感動,他心知威斯特很想立即奔到菲利其亞諾的身邊,但他仍願意留下陪自己度過很可能是最後一次的相聚時光。

基爾覷著路德維希的側臉,深鎖的眉頭與天藍色瞳孔中翻滾的急躁透露出他想走人的心情。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仰首凝望著滿天的細雪紛飛。

「你要去的話就快去吧!」他說,故做開朗的聲音中究竟是孤單多一點,還是做為哥哥最後的溺愛多一點呢?

路德維希不語,半晌後,他輕聲說了句「那我走了,哥,再見。」後,疾步走入室內。

「威斯特!」

路德回過頭,只見基爾的嘴角掛著一絲淡然又落寞的笑,似乎也加了些滿足。

「來世你還是要做本大爺最帥氣的弟弟喔!」他說,紅色的眼瞳直勾勾地注視著他。

路德維希難得地露出笑容:「當然。」

「約定好了啊!不準忘記!不準食言!」

聽到自己哥哥像孩子似的話語,路德苦笑道:「知道了,而且我有食言過嗎?」

基爾笑了笑,並未回應。

路德維希的目光停在基爾身上幾秒後便旋過身,快步離去。

原本有些不安的心情或多或少被自家弟弟撫平了些,基爾將身體換個角度,繼續靠在欄杆上。

低頭,霧茫茫的朦朧中,可以隱約看到路德維希匆匆奔離的身影。

基爾深深地吁了口氣,自得其樂地沉浸在方才那股舒適的寂靜。

腳下傳來微弱的震動及沉悶的「隆……」的聲響。

基爾並不怎麼在意,正確來說是就算在意也沒辦法改變什麼。

他轉過身走進屋內,跟酒保要了一小杯伏特加。

那名酒保面無表情地遞出一杯,低聲道出僅僅一杯伏特加的價錢。

看來剛剛威斯特也把他這份的一起付了,基爾暗忖,從口袋中掏出錢付帳後將酒喝乾。

瞟了眼吧台上的收音機,伸手將頻道亂調,酒吧瞬即被「沙──」的聲音填滿。

酒保不悅地微微蹙起眉,卻也沒說什麼,只是將基爾面前那空了的酒杯收去。

基爾不以為然地聳肩,推開玻璃門,一陣寒氣立即衝進溫暖的室內。

他將身上的夾克拉緊了些,在路上晃悠了會才慢蹭蹭地回家。

昏暗的街道,路燈很明顯沒有照明的功效,林立的商店門一個個都是緊閉的。

冷冽的空氣中加入了若有似無的歌聲,音量逐漸變大。

基爾輕哼著旋律,是「Right here waiting」。

I hear your voice on the line
(在電話裡聽著你的聲音)
But it doesn't stop the pain
(但那不能療傷止痛)
If I see you next to never
(如果永遠見不到你)
How can we say forever
(我倆還談什麼天長地久)
Wherever you go
(不論你去了哪裡?)
Whatever you do
(不管你做了什麼?)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我都會在此為你等候)
Whatever it takes
(不管未來如何)
Or how my heart breaks
(或我有多麼傷心)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我都會在此為你等候)

抬首,一戶人家的窗戶透出昏黃的燈光,樂音想必也是從那傳出的。

Oh, can't you see it baby
(寶貝,你難道看不出來?)
You've got me goin' crazy
(你已經令我瘋狂)

Wherever you go
(不論你去了哪裡?)
Whatever you do
(不管你做了什麼?)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我都會在此為你等候)
Whatever it takes
(不管未來如何)
Or how my heart breaks
(或我有多麼傷心)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我都會在此為你等候)

隨著與朦朧不清的光的距離拉遠,樂音也愈來愈小聲。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基爾低吟,睫毛微微垂下。

不知不覺間,已經到達家門前。

空無一人的房子。

基爾悄悄地苦澀了一下,然後動作遲緩地打開大門。

甫開門,一陣微弱的鼾聲立刻傳進基爾耳中。

他不禁皺起眉,但在看清沙發上的人影後不禁屏息,不願吵醒熟睡中的女子。

伊麗莎白半躺半靠地酣睡著。

基爾躡手躡腳地靠近,將自髮間滑落至髮梢的天竺葵小心地、輕柔地插回原位。

他凝視著伊麗的睡顏,臉越垂越低…

********************************************************************

暖暖的冬陽自窗外輕輕灑進,在寒冬中顯得格外暖和。

伊麗莎白睜開雙眸,坐起身,睡眼惺忪地環視四周。

隨手撥了撥披肩的棕髮,一隻腳踏上冷颼颼的地面。

「…咦?」

地板什麼時候變軟了?踩起來溫溫的,還挺舒服的…

伊麗呆呆地想著,腳不自覺地加重力道。

「──不要再踩啦!本大爺不是妳的肉墊!」

簡單的一句話讓伊麗莎白昏沉沉的腦袋立刻清醒過來。

低下頭,地板上的男子一隻手托著明顯沒睡好外加不耐的臉瞅著她。

「……基爾?」

「不然請問一下還有別人嗎?」

地板上仍被踩著的人沒好氣地答道。

待伊麗把腳從身上挪開後,基爾才動作略緩地坐起來。

感覺到一股視線,基爾抬起頭,伊麗莎白姣好的臉龐和警戒的眼神以即將靠枕緊貼在胸前的動作映入眼簾。

兩人互瞪了好一會後,基爾才啟唇問:

「幹嘛?喜歡本大爺要直說──」

「什麼跟什麼啊!」

伊麗對基爾翻了個白眼,頓了頓後問:

「我是要問…你昨晚『什麼』都沒做吧?」

基爾擺出名為「廢話」的表情回答沙發上盤腿而坐的女子。

「真的?」伊麗瞇細雙眼,擺明不相信他。

「本大爺是會說謊的那種人嗎?」

伊麗聳了聳肩,「我哪知。」

基爾意義不明地哼了聲,然後繼續慵懶地覷著伊麗。

一時之間也找不到話好說的伊麗只好先用力瞪了眼銀髮男子,而後別過臉。

「──妳不怕?」

聞言,伊麗莎白不解地看向基爾。

「妳不怕?」他又再問了一次。

 伊麗的思路一轉,這才明白他問的事為何事。

「當然會啊,只是與其擔心定會發生的事倒不如好好把握每個當下活著。」她說,撥弄著髮梢。

「難道你不怕?」她問。

「廢話,本大爺怎麼可能會怕。」

基爾回答,目光仍停在伊麗身上。

一直被盯著的伊麗莎白不知為何心中閃過絲絲羞澀,不安地動了動身子。

「你到底要幹嘛啦…」伊麗有些不耐煩地問道,她知道自己現在臉上一定是一片緋紅。

基爾看著伊麗,驀地「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妳在害羞什麼啊?」他打趣地問,嘴角上揚。

下一秒,一顆抱枕不偏不倚地打中露出十分欠扁表情的那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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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沉默籠罩著一前一後走在街邊的兩人身上。

由於兄弟兩人並未住在首都-柏林,而是在附近的城市中,從這裡到柏林開車也不過30分鐘,因此絕大多數的居民大概都逃往首都避難去了,現在路上幾乎不見任何人影,一片寂靜。

就這樣一直走著、走著…

隨著那股預感──消失的預感──愈發強烈,伊麗的臉上露出揣揣不安的神情。

基爾冷不防回過頭讓伊麗來不及隱藏俏臉顯露出的心情,因此此時心中有多忐忑全被基爾看得一清二楚。

本以為一定又會被基爾嘲笑或什麼的,不過接下來的事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基爾故作不經意地伸出手並牽起她的手,然後動作僵硬地繼續往前走。

伊麗覺得有些彆扭,在瞬間閃過心底的安心感更讓她有自己發什麼神經啊然後應該要立刻抽出手的想法,不過也許是基於那分已然沉澱的焦躁,伊麗最終還是打消了那樣的念頭。

最後,似乎是想打破這種尷尬到極點的沉默,伊麗將手抽離,腳步也加快幾分,一下就超越了前方基爾。

基爾看著與自己相距莫約五步的伊麗,心中不知為何閃過一抹不祥的預感。

身後遠遠地傳來「隆──」的聲響,音量正急遽加大。

腳下的地面毫無預警地開始劇烈搖晃。

應該說,剛剛快速接近的大地的鳴嚎就是提醒,只是震動來的太快,快到令人措手不及。

過度劇烈的震動讓伊麗的腳步踉蹌了下,險些摔倒。

基爾下意識地抬頭,屋頂上的幾片屋瓦禁不住大地如此大幅度地翻身,與一些零零落落的物品往地面墜落。

基爾往前跨了兩大步,身體微傾,欲將伊麗一把拉進自己懷裡。

-只是在抓到伊麗的手腕時,一聲十分討厭的沉悶聲響先在基爾胸口響起。

伊麗的後腦杓撞進基爾的胸膛,然後被另一隻手輕輕環著。

伴隨著東西砸落在地的聲響,地漸漸停止搖動。

一股重量忽然壓了上來,伊麗一時之間支撐不住,差點往前倒下。

她猛然回過頭,大片鮮紅立刻映入眼簾,鐵鏽味也隨即竄入鼻腔。

「基爾!」

當伊麗莎白回過神時,她已跌坐在地,而基爾則是頭倚在她的肩上,按在他胸前的手已被黏稠而溫熱的液體染紅。

她茫然地看著上下起伏的背部似乎插著──一把園藝用的…剪刀?

為什麼窗沿會有這個東西啊,伊麗雙眼含著淚,本想將它拔出來,但想想拔了事態只會更糟,所以又收手了。

住在身旁這棟宅抵的人家,其次子很喜愛園藝,房間內花草眾多,三不五時就會修剪草木,剪完後又經常將剪刀擺在窗沿,有好幾次掉下來差點殺死人,但無論跟他叨唸多少次他還是會忘記然後放在窗溝上。

大概就是那把剪刀插在肺上吧?基爾不禁暗暗咒罵這個人,被這種東西害死實在是很……

可以感覺到意識正在往下沉,沉入深深的黑暗中。

一陣腥甜的味道湧到嘴邊,腦袋也不斷地嗡嗡作響,伊麗似乎在喊著什麼。

基爾咬緊下唇,將手放在地上,硬是撐起身子,目光對上伊麗慌張而擔心的雙眸。

他舉起另一隻手,輕輕撫上女子的棕髮。

然後,雙唇貼上了她的紅唇。

不像蜻蜓點水那般的淺,也不像深情的一吻那樣深,只是傾注了所有感情,僅此而已。

在唇瓣抽離之際,基爾輕聲低語道:

…I will be right there waiting for your answer, right there in the paradise…

手無力地落下,身子重重地倒在伊麗身上,基爾的臉埋入帶著淡香的髮中,嘴角上的那絲微笑轉瞬即逝,靜靜地閉上眼。

伊麗怔愣愣地坐在那,心中一直催促自己要趕快救人,但手卻怎樣也不聽使喚,只是放在基爾的背上。

她垂下肩頭,這一動讓基爾的頭自她的肩膀上滑下,伊麗趕緊伸出手扶住他的頭,指尖卻只感覺得到溫度正逐漸下降。

她的手指顫抖著,摸著他的脈搏,還有跳動,還有跳動啊。

但仍慢慢地停下來了,生命隨著流出來的血一起消逝了。

「笨蛋…快睜開眼睛啊…」

她搖著基爾的肩膀,嘴裡不斷喃喃著相同的話語,噙在眼角的淚水流了下來。

不想哭,因為哭了就會顯出自己的軟弱面。

但為什麼,眼淚就是停不下來?

恐懼也好不安也罷,統統在這時占滿心中所有空隙。

剛剛為什麼都沒有呢?這些情緒。

因為他在啊,因為他一直都在她身邊。

笑著調侃嘲諷自己、可以放心大笑、讓自己氣得牙癢癢的人,已經消失了。

而才剛消失,心中所有恐懼全部都衝了出來。

這時伊麗才知道,自己有多依賴他。

但這些都來不及跟他說了,他已經走了啊。

──我會在那裡等妳的答案,在天堂…

太過分了…伊麗哽咽著,哪有人告白之後不等別人的回覆就先離開的啊…

大地再次蠢蠢欲動,腳底傳來了「隆-」的沉悶聲響,彷彿宣告著世界的崩塌。

地面被扯出了一條條裂縫。

伊麗笑了,帶著眼淚,在基爾殘有一絲餘溫的雙唇上落下輕輕一吻。

「…等一下一定要、好好、教訓你…」她低泣,緊緊地抱著他。

──然後,再跟你說,我……

一道又一道的縫忽地裂開,伴隨著震動,地面開始向下崩落。

伊麗莎白闔上水盈盈的雙眸,抱著基爾的雙手加重了力道。

可以感覺到身體正在往下墜落。

-你知道嗎?

其實我也…

 

很愛你。

 

Vol.1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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