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能給他的,唯一一次隨意任性的權利。

多雲無風,被稀釋的陽光柔柔灑在或禿頂或繁茂的草原。
一匹棕馬急速穿越這片除去稀疏樹叢外別無其他的土地,馬蹄聲敲擊地面引起的聲響規律地迴響在廣闊的空中,悉數鑽過因風鼓起的墨綠色披風後消逝無蹤。
利威爾單手拽著韁繩,另一手緊環著側坐在身前全身無力的少年穩穩地騎在馬背上,額前碎髮隨風狂亂,寥寥幾絲飛快掠過眼膜,搭上迎面而來的風壓刺痛著神經。
「……那個……」有些虛弱的聲音自外一層披風裡兩層薄毯傳出,太微弱的音量轉眼便讓風吹得七零八落,但至少是沒被漏聽。
利威爾用力拉扯手中的韁繩,馬感受到拉力後順從地停下腳步,發出低聲的嘶鳴。
什麼。他輕輕撥開緊緊包裹著少年的披風帽沿,不急不緩地在頰上寫到。
「這裡是哪……?」艾倫一臉剛睡醒的模樣,雖然看不到但時不時擦過鼻尖的微小觸感(那是少數的風乘著空隙鑽過來的)他還是能感覺到的,鼻腔內的氣息也不似房裡的些微霉味,而是混雜了青草與泥土的味道。
牆外。毫不意外於那問題,利威爾給前面的人改了坐姿讓他背靠在自己身上——剛才看他還沒醒來就乾脆維持抱上馬的姿勢了,才簡單回應了句。
「海……?那是、什麼?」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總覺得好像哪裡聽過,但礙於消失大半剩下的也很零碎的記憶,最後只能愣愣地發問。
利威爾沉默片刻,罕見地寫下一長串句子(字數越多耗費的時間就越久,有時甚至要用上半小時不只,那就是為什麼他通常盡量從簡。)。
到了就知道。他先停頓一會,確認艾倫消化完之後搶在他開口前又繼續:等會除非不舒服不然別說話。
每說一句就要停下半小時多,照這樣的進度不知道要拖多久才能到達目的地呢。
「?知道了……」儘管覺得莫名其妙,艾倫還是乖乖應聲。
乖。利威爾寫到,隨手揉了一把蓬鬆的棕髮後將披風拉起,順便將包著少年軀體的毯子掖得更加結實再調整了姿勢,這才拉起韁繩,腳根用力往身下的馬踢過去。
一聲嘶鳴響起,馬蹄聲挾帶著快速變換的單調景色被遠遠地拋在後頭。
收在懷裡的小瓶子從飛揚的披風間隙露出一角,清澈的水藍色液體在陽光下反射著光芒,隨著兩人晃啊晃地一同直奔遠方。
※※
「這兩個磨磨蹭蹭的終於出牆啦——!」韓吉目送兩人一馬在遠處逐漸泛白的地平線上化為一點消失不見,隨意伸了個懶腰後慢悠悠地走返牆內。
確定勝利後的這三個月陸續開放了外邊的土地供民眾使用,雖然為防突發危險範圍只限定在以城門為中心的方圓十公尺內,大部分人也不太有那種冒險的勇氣,跑出高牆在近週遭展開新生活的仍不在少數。
成功打出勝仗的調查兵團自然沒閒下來,以每日兩兩一組一班次五組守在周圍,確保有任何危險時民眾能第一時間逃脫,同時也做為另一種層面上的「邊界」將逐漸繁榮起來的居住區包圍起來。
「分、分隊長!這樣真的沒問題嗎?」隨行的莫布里特趕緊跟上步伐,嘴裡吐出的問句有些慌張。
就是團長確實有下令要兵長出外領兩個人回來,但乾脆把凌晨的班表全調成心腹後再光明正大地放他帶著應是被禁止出牆——估計不久後就要被處刑——的艾倫正大光明地揚長而去大家還全當沒看見沒這回事……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哎呀沒事的啦沒事!」對此韓吉只是大咧咧地擺了擺手示意自家副手不用緊張,兩人乍看之下真有那麼幾分「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的寫照。
換班過來的都是團中的老前輩級了,對艾倫不但不懼怕還挺感激他的,而且基本不太贊同上頭處刑的打算——畢竟也是一路走過來的戰友總是有感情的,況且要不是他還真不知道這仗要打到何年何月——對於某長官把差不多半死的人偷渡出去這事自然配合著睜隻眼閉隻眼了,為避免太多不必要的麻煩還特地選在凌晨呢。
「好歹也是為人類忙活那麼久的英雄,讓那潔癖症晚期的矮子任性一次也不過分吧?」韓吉閒散地開口後稍顯睏倦地打個哈欠,昨晚為了製造出艾倫死亡的假象折騰到後半夜,因趕著在破曉前把人送出去所以只休息片刻便立刻動身,奔波了一晚她現在想睡得很。
「啊——還得處理後續好麻煩……」她乾脆地無視了身後那人抽搐的臉頰,碎碎唸著跳上自己的坐騎。
能幫的忙也就這些,只希望那東西有成功了……
這是他們能給他的,唯一一次隨意任性的權利。
當天,在旭日東昇的數小時後,「最後的巨人昨夜亡故」的消息如暴風一般席捲了牆內,包括正等著判決下來的官員與上層貴族們一起衝擊得暈頭轉向,而人類最強獲令出牆去接回某兩位團員則是隔兩天後的事情了。

——距離「」,還有6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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