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還是被搬到分隊長的房間旁了,為什麼有種會有生命危險的感覺呢……?
 
艾倫坐在床沿,身上只套了件長版上衣,雙腳隨性地前後晃盪著。
「分隊長,我不是前幾天才做過一次檢查嗎?」
「那只是讓你好好休息的藉口喲藉口——」韓吉無奈地瞥了他一眼,邊將活塞輕輕前推好把針筒內的空氣排出。
「一個月前如果你肯乖乖在床上休息現在也不至於弄成這樣如今身體變成這副德性更要好好休養結果你又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所以我想你大概根本不願意待在床上只好假藉檢查的名義逼你就範啦!」
艾倫聞言,臉頰只是微微抽搐了幾下。
這肺活量是不是略大了點……
韓吉則是趁對方一個閃神將針頭扎上手臂。
「唔、打針前先說一聲啊!」從神經突然傳來的刺痛讓艾倫忿忿不平地抗議出聲,不過想當然耳被韓吉果斷又直接地無視掉了。
「哎呀沒關係沒關係!男孩子嘛別這麼計較!」
「我怎麼覺得你們老把我當小孩……」艾倫略鬱悶地嘟囔,伸手拿過桌邊的水杯並打開一旁的藥包,揀起幾顆丟入嘴中後迅速灌水嚥下,苦澀依然在舌尖擴散開來。
他皺了皺眉,這種有別於咖啡的死苦實在讓人反胃——他本來就不太喜歡苦的東西。
「喔對了,我今天會去讓艾爾文把你調到我的隔壁房唷。」
咕咚,最後一顆藥粒隨著水滑下食道。
「我拒絕。」
待滑過食道的液體確實落入胃袋,艾倫壓抑但平靜地回了這麼一句。
韓吉未語,拉過椅子坐在他面前,折射燭光的鏡片閃爍,隱去她瞳孔中的情緒。
難耐的寂靜在室內迴盪,空氣確實傳遞著由誰散發出的些微動搖。融化的蠟油化作淚滴,順著重力向下低落,最後凝固在途中,好似殘留在臉頰上尚未拭去的淚痕。
兩人注視著,對峙著,靜如水面亦波瀾不平。
燭火小幅度地搖曳幾下後歸於安穩。
「有時候真不明白你在想什麼啊,艾倫。」
最終,令人窒息的沉默由韓吉的話語劃破。
「你到底在堅持什麼?」還是,想隱瞞什麼?
艾倫輕輕搖首,仍是無言。
連自己都明白這種舉動跟小孩子鬧彆扭一樣毫無意義,卻又喝止不了繼續這麼做。
為什麼?
或許只是因為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醜態?因為不想造成他的困擾?
還是因為——
「不想讓大家擔心吧……?」他喃喃,卻讓人分不清究竟是在告知韓吉還是在說服自己。
畢竟唯一說出口的那個理由根本不足以構成理由啊。
「啊——算了算了!這種事不提也罷!」
韓吉站起身子,本就凌亂的棕髮經她一番撓抓後呈現出奇妙的造型。
「總之艾倫我不會趁你睡著時偷偷來解剖你研究你或抓你做實驗啦雖然巨人都沒了真的有點寂寞……」她說著說著到後來完全變成自言自語,接著便是收到來自極有可能被拆解開來一探身體奧秘的那方略顯驚恐的目光。
「反正你絕·對·要搬到隔壁!就這樣!」
韓吉再次厚臉皮地無視艾倫的眼神還有嘴裡嘟噥的抗議,逕自為這次檢查與談話畫下句點。
※※
長廊上,韓吉瞟幾眼手中的資料後將其揉成團隨意把玩,垂眸看著逐漸偏斜的陽光在地面上勾勒出的自己的影子。
外邊遠遠傳來訓練時製造出的聲響,沒什麼隔音效果的玻璃輕易被本應不可耳聞的吵雜穿透,在靜寂的室內灑下一片的細碎。
「唉……」她輕嘆口氣,紙球輕飄飄地垂直上飛後往下呈現自由落體,在離地面尚遠的半空中被拋上去的那隻手接住。
政變後大部分權力都轉移到總統、皮克西斯、奈爾跟希斯特利亞手上,但當年「女王」仍過於年輕,身為一切起始點的調查兵團的高層們最初半年仍是牆內牆外忙得分不著東南西北——牆內各派勢力暗潮洶湧牆外巨型猩猩一隻外加個「故鄉」,兩檔事交錯著來可把他們累得夠嗆。
至今依然續任分隊長的韓吉做為當時忙得天昏地暗的高層成員之一,出牆的次數雖沒因此減少可在巨人的研究上一下子就下降到近乎於零——不過究竟是由於過忙還是因為那個殘酷到無以復加的事實亦或是兩者兼具就不得而知了。
若非那時經由雷斯家族發現的情報,巨人的問題大概還得再延遲個幾年才能處理乾淨,畢竟後來好不容易抵達艾倫家的地下室卻發現裡面的東西已經被人為破壞殆盡並清除得一乾二淨,結果沒半點新發現。
全體自當年存活至今的團員這些年性命可說是踩在高空中的繩索上,一路走來的驚險程度非筆墨能形容的。隨時可能死去的機率相較政變之前實在多出太多變數,誰還能有談情說愛的那點小心思呢。
可偏偏現在終於迎來和平,兩位主角一個因故噤口不語,另一位不知是怎的總之就是壓根兒沒改變現狀的打算。
「哈啊……要是利威爾能別在那唧唧歪歪的說不定還比較好處理……」韓吉嘟噥,手裡的紙團持續在拋上落下的循環中移動。
「唧唧歪歪是吧?」
一個略低沉的聲線飄飄然地傳過入耳中。
「對對那矮子根本——」
韓吉自然而然地接過話頭就要繼續,講得很歡的語句卻在反應過來方才聲音是誰的後硬是斷在途中。
僵硬地轉身,往下落的紙團因她見到那人的驚嚇擦過掌邊輕飄飄地掉落在地。
利威爾雙手環胸,額上青筋突突跳得歡快顯示出該位的怒火應在蠢蠢欲動——不知是被那句話還是被地上新增的垃圾給氣的(韓吉傾向是被兩者同時)。
「啊哈哈哈哈……利威爾今天天氣真好哈!」韓吉乾笑,打哈哈的同時不著痕跡地往自己在第一時間內規劃出的逃身路線移動。
但很明顯利威爾根本沒打算讓韓吉有含糊帶過的機會,一記快狠準的直踢帶著狠勁往某人中性的臉龐用力踹過去。
不過能坐上分隊長這位子又以時不時踩面前這人地雷為樂的人身手自然不會是省油的燈。韓吉像是早有預料般遊刃有餘地往旁邊一躲,成功迴避要是被擊中可能要鼻樑骨碎裂的攻擊。
「利威爾你好歹也放水一下啊喂!應該說為什麼那麼矮還能踢這麼高?」
就憑這句,她下一秒整個人直接被人類最強掀翻半圈再補上兩腳,頓時像蔫了的菜苗癱在地上再起不能。
利威爾掏出手巾意思性地擦過皮靴鞋尖,順勢撿起落在一邊的紙屑。躺倒在地的韓吉難得沒如往常繼續出聲嚷嚷,只是默默盯著他。
「……腦子摔殘了嗎白痴。」
被一反常態的人瞅得有那麼點不適,利威爾皺眉,倒沒有直接轉身離開而是駐足原處斜睨著她。
韓吉不語,好半晌——利威爾都要沒耐心準備走人了——才慢蹭蹭地爬起身子,隨手拍去沾在衣服上的灰。
「你喜歡艾倫吧。」她開口,以確信的語氣。
他額前的髮絲晃了晃,沒多做回應,而是沉默等候下文。
「……嘛,先當你默認了。」
韓吉轉身,背影浸在逐漸染紅的陽光中增添一絲肅穆,看著似是要說什麼極為重要的事。
當然,只是看起來。
「——都這個時候了趕緊給我告白去啦你這一米六又要奔四的死悶騷!」
說到最後韓吉完全變成大聲嚷嚷,這讓她在腳底抹油開溜時不至於使單方面距離越來越遠的利威爾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最後一個字尾音還沒落定,那果斷逃跑的身影已然帶著乒乒乓乓的腳步聲消失在樓下。
利威爾瞪著因某人跑動揚起的淡淡塵埃,轉而鋪開那張被揉成團的紙掃過幾眼,煙灰色瞳孔中有什麼情感一閃而逝。
 「……嘁。」
手掌收起,紙張沿著摺痕收回成球,羅列在上的一連串有關巨人藥劑的專有名詞隨之隱沒在起伏間。
 
——距離「」,還有3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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