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對現在的他來說是毒品的藥物,他到底多吃了多少?


簡單的一句話可以平淡,亦可讓人無比震驚。

「嗯……啊、你就是莎夏……吧?」

這是艾倫看到莎夏的第一句話。

遲疑後懷疑的詢問,開口後偏頭思索了一會兒才半肯定地頷首。

「……」莎夏的嘴一張一合,呆愣著啞然無語。

韓吉不著痕跡地擰眉,手上打針的動作跟著頓了頓。

艾倫的身體狀況可說是每況愈下,如同自斜坡頂端滾落的球體,接近底部的同時速度只會不斷增加,還是以幾何級數的方式加速。就算真有減緩的餘地,速度也頂多從不規則加速變成等速推進,死亡只是遲早的問題。

昨天還能直接明瞭地說出誰是誰,今天卻是頓了半晌才以飄移不定的口吻說著不確定的答案,然而從無法活動到今天也才過了僅僅5天的時間。

令人措手不及,不是嗎?

很突然地,韓吉在瞬間有了放棄繼續檢查少年越發破敗的身軀的想法,那對雙方都是種煎熬。

從來就不期待藥物治療能拖延多久,畢竟這東西打從一開始就沒讓他有痊癒的可能,吃多了還有一定的機率轉變成急劇惡化——事實証明的確如此,他連那個不知幾天前的晚上可能差點沒命都不記得了——而這狀況明顯是再糟糕下去大概真會沒命的地步。

她收起空空如也的針筒,眼神示意某位仍處在震驚狀態無法自拔的後輩把手中的那份早餐(煮到軟爛的清淡白粥)放到桌上。

那些對現在的他來說是毒品的藥物,他到底多吃了多少?

無從計算,當然她也不大想知道。

「唔……韓吉分隊長?」床上的人影看著韓吉停在門口的視線,一臉疑惑。

艾倫現在可聽不見,她在開口的前幾毫秒這麼提醒自己——又或者該說,猛然想起。

提筆在床頭邊的矮櫃上的那張紙寫畫幾筆,她暗暗祈禱臉上的表情不至於有太明顯的破綻,把可形容成龍飛鳳舞的文字拿到艾倫眼前。

『沒事 今天還要出去嗎?』

後者眨巴著眼,愣神幾秒才略為猶疑地點頭,謹慎而小心的動作宛若初次收到禮物後愛不釋手的孩子,生怕一不留神就被自己給破壞掉了那樣。

這反應很正常。她暗忖,對一個認為自己以後只能被關在房間裡治療又被判定是命不久矣的人來說。

該怎麼將人從床上移到輪椅上又是個不小的問題,昨天是讓莫布里特來幫忙的,可今天他出勤,估摸到傍晚前都不會回來。

不是說韓吉力氣不足,只是讓一位三開頭的女性去搬動一名成年的少年,就是用上下輩的關係來解釋這舉動也消不去那微妙的尷尬。

要說壯丁團內自然不會少,只是跟艾倫同梯次的還真沒留下幾個,新進的孩子們基本上對這位「巨人」除去對前輩的敬畏外就是避之唯恐不及,幫個忙總有五花八門的藉口開溜,願意親近的又都死得差不多了——你不能指望初次出牆經驗還嚴重不足就當上艾倫小尾巴的幾隻小貓真能活到最後,那可是名符其實的找死隊。

其實可以找利威爾幫忙來著……她搔搔臉頰,為自己一瞬間想到的替代方案惡寒了一把。那傢伙要真有心直接把人扛著走絕對無壓力,可問題是某人嚴重的潔癖讓他直到有輪椅這個代步工具才願意把人往浴室裡推,之前偶爾必要的肢體碰觸明顯就是極限了。

韓吉淡淡嘆口氣,偷偷為自己什麼時候也會在乎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事情自嘲了一下。

走上前,她雙手伸向艾倫,抓到施力點後一把將人抱起。隔著布料傳來的溫度不見一絲暖意,徒剩讓人心涼的溫度,包括懷裡幾乎感覺不到的重量。

把人輕輕放在輪椅上,稍微替艾倫調整過坐姿後韓吉便推著輪椅走出房間。

巨人殲滅後某些新兵曾以慶祝為由趁著高層去王都開會稟報,自掏腰包愣是弄出了個聯通整棟宿舍的斜坡玩得不亦樂乎——當然事後的懲罰是免不了的,至於斜坡因為拆了也要錢所以留著,結果現在倒是派上用場而非擺著積灰塵了。

但若是在這方面用上那還是免了,真的。

※※

雨下著,濕濡了大地,薄霧緊依著地平線阻撓了視野。

阿爾敏嘆了口氣,手順了順身旁馬兒的毛。出牆遇到雨天不是第一次發生,他還是沒法喜歡上這種天氣,尤其是突然開始的陣雨。

接近黃昏的天邊因烏雲而更加晦暗,判斷繼續前進明顯有困難的兩人只得先停下腳步。

「確定海邊是往這?」讓撥了撥貼在額間的瀏海,視線上揚,所見的雨點是一絲絲落下。

「嗯,確認過了。」阿爾敏猶疑著是否要拿出地圖,手邊僅有的這份要是墨水模糊掉了會有很大的問題。

地圖上牆壁到海邊看著有些距離,實際動身後才發現還真不是有點遙遠能形容的,以現在的位置跟速度應該還要再45天才能到達。雖然很想加快腳步但衝刺過頭馬會吃不消的。

至於為什麼調查兵團出牆調查這麼多次卻都沒發現是源於過去朝著南方前進但從來不夠遙遠,等到牆外勢力好不容易處理乾淨後才終於得以推進到海岸線(北方則是被綿延且均海拔兩千的雪山山脈圍住,不過範圍依然廣闊,至少對牆內過多的人口來說完全是綽綽有餘)。

腦中忽然浮現艾倫在得知當天作戰位置時的表情——算不上非常高興或失望,唯獨眼底確實透露出了好久不見的一絲嚮往。那時分為內陸與海岸兩組,聽說是海邊巨人較內陸少,特別作戰班自然往內陸過去了。

事後聽負責海岸線的前輩說當時戰況一度危急,但最後依然有驚無險地將巨人消滅一空——儘管犧牲了近八九成的士兵。

「喂阿爾敏,還可以吧?」讓的叫喚切斷了少年的回憶。

……啊。」

他看著夥伴翻身上馬,濕答答的雨衣唰啦地抖下水珠,幾滴順著拋物線的軌跡飛來,掉在臉頰上。

啪!被雨吸收了部分馬鞭打下的聲響聽來有些脆弱,餘波仍在林間來回擺盪,一下便被噠噠的馬蹄聲踐踏粉碎。

 

——距離「」,還有15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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