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都沒吃到什麼東西,明明餓了但吃下去的東西很快就吐出來了。
 
餘暉伴隨天邊的瑰麗色彩被黑墨一筆畫蓋過。不見半點星光和月色,只見濃稠的黑暗籠罩世間。
萬物俱寂。
「艾倫,你都沒怎麼吃啊,不舒服?」
阿爾敏看著好友那盤沒有動過的食物不禁蹙眉,看過去的天藍色瞳孔裡流轉著擔心和微不可見的試探。
艾倫的食量從一個月前就有減少的跡象,大部分人全當是失去摯友的悲痛導致沒胃口,但從未到連一份餐都沒法嚥下的地步。
後者以叉子撥玩盤上的肉塊——不得不說戰勝後的伙食實在好上不只一個等級,臉上是既渴望又猶豫的糾結。
「呃……我不太餓……」
艾倫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當然他並非真的不餓——實際上是餓得要他吃下一頭牛說不定都沒問題,只是「吃不下」……純粹字面上的意思,真的吃不進去胃袋裡。
昨天雖然也類似這樣但好歹還是多少有嚥下少許攝取到熱量,今天早、午餐卻是恐怕連胃酸都沒碰著就被全數嘔出。服藥更誇張,前一秒經過食道下一秒就立刻吐出來。
由於早餐在搬入韓吉的隔壁房後都是於房內解決,艾倫在經歷過早餐那次之後午餐為求以防萬一也是自個兒躲房間處理的,事實上若非三餐都沒出現在飯堂容易被察覺出端倪,他的本意是連晚膳都不出房門的。
「艾倫你不吃的話可以給我嗎!」
紮著馬尾的女子突然出聲,手邊的肉還沒吃完呢目光已經盯上他依舊完整的餐點。艾倫瞟了眼坐在對面吃碗裡看碗外雙眼閃亮亮的莎夏,很是乾脆地把盤子推到她面前。
反正也吃不下去就給她吧,雖然早上才被叮嚀過——
突然迎來的空白讓他眼神一滯。
今天早上分隊長說了什麼……?
「不餓至少也喝點湯……艾倫?」
阿爾敏見對方一臉失神,才鬆開的眉又重新擰在一塊。
果然不對勁啊。
如果那天他沒有主動要求自己帶他去探望米卡莎,他就會相信他略顯怪異的言行舉止不過是不想面對最後的家人逝去的事實。然而艾倫已經對米卡莎的死釋懷了,他很清楚這點。
預想過最糟糕卻合情合理的可能再度浮現腦海,阿爾敏心下一慌,再度把那個選項甩出大腦。
另一邊,艾倫自暴自棄地抓起湯匙開始喝早已涼透的清湯。經過上半天的測試,偏清淡且流質性的食物他還能多少吃些。
他真的沒辦法從腦袋中挖出任何關於早上跟韓吉談話的記憶,而且不知是否為後遺症的影響,一旦試圖往更深層探尋太陽穴就會隱隱作痛。
直到喝乾了大半碗湯水,艾倫仍舊沒能找回那段記憶填補空白——他甚至沒想到那句話在午飯時才又被韓吉再次叮嚀過。
※※
韓吉倒掉桶子裡微混濁的水,視線投往來時方向,一股酸味若有似無地殘餘在鼻腔中,令人嫌惡。
「已經不行了、嗎……」
聲線不平的淡然,在那之下的不甘與無力是連本人都沒自覺的深沉。
艾倫擁有的「明天」正式邁入倒數階段——或者該說早開始了。值得慶幸的是惡化速度延緩不少,照這樣的速率持續幾天至少能多活一段時間……是長是短,未知。
即使認為少年剩餘的時間應比自己估算的還要長上許多,韓吉仍不敢太樂觀。畢竟連死前有什麼症狀都不清楚,也沒人能保證現在的他是不是在死亡邊緣徘徊,就像一顆你知道它已經設定好時間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炸開的炸彈。
那種好像巨人吃人一樣食物怎樣進去就原樣出來的嘔吐,相信沒人撞見還會認為他沒事。
提起乾淨的一桶清水,韓吉淺淺地吁口氣,表情恢復成平日的開朗與幾絲瘋癲。
「啊、不過這樣以後藥只能用注射了說……」
語尾刻意上揚,聽來歡快的語氣卻滲出幾抹苦澀。
「……去王城……」
「……有關?」
轉角處隱約傳來的對話聲讓韓吉停下腳步。
思索片刻,發現似乎無論如何那邊的兩人都沒理由不注意到後,她正大光明地蹭到牆邊開始聽牆角。由於湊近的距離恰好能仔細聽清,內容比剛才清晰許多。
「沒有。」
艾爾文回答,還是那般的了無波瀾。
一陣在此時看來有些古怪的短暫沉默後,利威爾的聲音接著傳來。
「那群豬玀沒打算拿艾倫怎樣?」
這次沒有任何回應,又是好一會兒的安靜。
一聲明顯不屑的「嘁」小聲響起,由鞋跟踏地發出的單調節拍忽地敲響,在迴廊間左右撞擊,逐漸遠去直至消失無蹤。
「利威爾果然不相信你說的啊艾爾文——」
韓吉慢悠悠地從轉角晃了出來,方才的對話內容雖是從半途開始竊聽的她也大概摸清了八九成。
大抵就是艾爾文要去王城,然後肯定跟艾倫的處置脫不了關係。
後者默默凝望利威爾離去的方向,右手衣袖空虛地前後微晃。
「艾倫還剩……六天?」
艾爾文突然丟出的問題讓韓吉一時語塞。
「……目前看來可以撐更久,不過還是不確定吶。」
有些懸浮的字句吐出,像泡沫般碎裂在空中,最後什麼也沒剩下地化為虛無。
 
——距離「」,還有24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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